2019年。

美國弗吉尼亞匡提科，陸戰隊作戰發展司令部，一輛直升機劃破天際而來，緩緩降落在天臺之上，數個黑衣大漢昂頭走出，當頭的是一個頭發花白，眼神犀利的中年人，走下直升機，徑直向基地中心走去。

“羅斯準將，您確定您抓到他了嗎。”中年人表情嚴峻，但眉眼之中又帶著一絲希冀和興奮，對迎面走來的一名陸軍準將說道。

羅斯準將有著高加索人的體貌特征，高大而嚴肅，緩緩點點頭，道：“是的，不過還不確定，但我們希望是他。”

說著，羅斯準將帶頭，向著基地而去，神色之間不免有些恭敬。

雖然羅斯是個準將軍銜，手掌整個匡提科基地，但面對眼前這中年人，FBI的局長，德拉特·懷恩，也不敢有任何造次，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引路。

德拉特點點頭，神色焦急，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前方，經過一系列繁瑣的安全審核，終於來到基地的地下主控中心。

“你確定是他？諾亞的創造者？”德拉特看著防彈玻璃內，靜靜坐在椅子上的好似野人般的中年人，不確定的問道。

眼前這人衣服破爛，臟兮兮的看不出本來顏色，黑色頭發好似變成了鳥窩，糾結打旋，軟趴趴的趴在頭頂，加之濃密的絡腮胡子，擋住了中年人的本來模樣，讓德拉特也不敢與那個傳說中的人聯系在一起。

羅斯準將略顯尷尬，不過還是挺直了腰，道：“德拉特局長，這次獵鷹行動，消息是來自五角大樓信息部，我們出動了一整支海豹突擊隊，費盡千辛萬苦，才好不容易在亞利桑那州追蹤到他的行蹤，所以，我覺得目標就是他。”

“覺得，準將，註意你的措辭。”德拉特激動的說道，說完擺擺手，急躁的原地走了兩圈，才示意羅斯打開關押室，獨自走了進去。

“楊天？”

德拉特站在年輕人的面前，靜靜的打量著他，許久顫抖著喊了一句。

中年人人擡起頭，雜亂劉海下的雙眼靜靜的盯著德拉特好一會兒，才微微點頭。

中年人承認，倒是令德拉特止不住的一喜，嘴角拉出滿意的笑容，右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，逼問道：“諾亞的主程式在哪兒？”

中年人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前方，神色平淡，卻空洞，好似面前站得不是FBI局長德拉特，而是空氣一般，對於德拉特的逼問，更是直接忽視。

不過中年人還是聽到了德拉特的逼問，視線微微凝聚，放在一臉熱切的德拉特身上，默然半晌，突地輕笑了出來，道：“晚了，一切都太晚了。”

“說英文！”中年人肯開口，德拉特就知道有的談，當下在中年人對面坐下，露出一絲政客般的笑容，道：“你的中文我聽不太懂。”

“聽不懂？”中年人依舊說著中文，斜眼瞥了一眼德拉特，撇過臉去，道：“那你就不要聽。”

德拉特放松的身體又緊張了起來，表情僵了一下，擠出笑容，做了請的手勢，才用中正腔圓的中文道：“楊天先生想用什麽語言說就用什麽語言說。”

作為FBI的局長，德拉特專門學習過中文，說的不錯，自然聽得懂楊天的話，只是那一瞬間，或許太過激動還是怎的，對楊天說中文有些抵觸，不過還是很快調整心態，靜靜的思考片刻，道：“楊先生，你要什麽，權力，金錢，只要你開口，都可以。”

想來想去，德拉特還是覺得應該單刀直入，苦苦等待了六個月時間，好不容易抓到了目標人物，他實在不願意多等哪怕一秒。

“權力？金錢？”楊天搖頭輕笑，嘲諷的看著德拉特，許久才長嘆道：“不過，我倒是有個請求。”

“哦，是什麽？”德拉特激動的湊過身子，緊緊的盯著楊天。

楊天擡手抹了一把臉，才坐直身子，正視著德拉特，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道：“我希望與你們合作，消滅諾亞。”

“什麽！”德拉特驚呼一聲，一下站起，定定的看著楊天，幾乎不敢相信所聽到的話，這六個月，他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，說通了多少人，就為了能夠得到諾亞，但他萬萬沒有想到，楊天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種話。

“你瘋了嗎？”德拉特不由自主的喊道，說完，連忙收聲，又重新坐下，擠出笑容道：“楊先生，你開發出諾亞，應該花費了很長時間吧，它是你一生的心血，是你智慧的結晶，你難道不想向世人證明，你是這世界上最頂尖的計算機專家，不想在人類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，讓後人記住是你，推動了歷史的發展嗎？”

“而且。”德拉特話頭一轉，道：“據我們的了解，楊先生為了研究諾亞，離家十多年，連父親病重也沒有回去，付出如此代價研究出的東西，楊先生難道就真的要毀掉它。”

德拉特誘惑性的語言，沒有引起楊天任何的共鳴，反倒是接下來的一番話，觸動了楊天的神經。

家庭，父親，兩個字眼如鐵錘一般狠狠的震撼了楊天的心靈，一時之間，心頭竟湧起千般滋味，不過很快，楊天目光就堅定起來，心中升起的一些溫情也被瞬間掐滅，見德拉特還是一臉希冀，反問道：“你知道諾亞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後果嗎？”
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德拉特激動起來，道：“他是人類走向光明的階梯，是人類發展的無上助力，是推動人類科技進步的原動力，我相信，有了它，我們的世界會更加的美好，人類也才能真正的走出地球，走向宇宙。”

德拉特激情無比的說著，楊天卻依舊是不為所動，見德拉特說完，才輕輕搖頭道：“諾亞的發展太過迅速了，它現在所擁有的能力更是超乎你的想象，它不是人類發展的助力，而是毀滅人類文明的殺手。”

“楊天先生，你這樣說就有些嚴重了吧，你是它的創造者，只要有你在，我們就能合作，共創人類美好的明天。”德拉特說道。

“嚴重？”楊天突然激動起來，壓在心中許久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，一拍桌子，站了起來，死死的盯著德拉特，眼神也不覆平靜，充滿了後悔，憤懣，失望，喝道：“一點兒也不嚴重，這六個月來，我無時無刻的逃命，你認為我是在逃避你們的追捕嗎，不！我是在逃避它，諾亞，這個我親手創造出來的惡魔。因為只有我清楚，它到底是什麽，它到底能做什麽，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多大的影響。”

說完，楊天又頹然跌坐在椅子上，雙手掩面，痛苦無比地說道：“我並不是你眼中的頂尖計算機專家，也不是推動人類發展的偉大人物，我是個惡魔，我是那個毀掉人類文明，斷送人類歷史的罪人！”

楊天突然的激動超乎了德拉特的想象，默然片刻，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，眼神閃爍一下，道：“楊天先生，在你們的國家，古代時候，有一個叫做老子的思想家說過，天地有陰陽，事物是有兩方面的，我相信，只要你肯與我們合作，必定能用諾亞，創造出美好的明天。”

“不！”楊天激動的喊道，狠狠的一拍桌子，表情也瘋狂起來，想怒罵，卻又不知從哪裏開始罵起，好像心中有無數的罵人話，但到了嘴邊，卻不知選擇哪一句。

眼中閃過重重的失望，楊天一揮手，閉上了嘴，坐在了椅子上，剛想開口讓德拉特走人，突然審訊室的擴音器中傳來冰冷的機械合成音：“主人，你好。”

嘶！

坐在椅子上的楊天身體狠狠的顫抖一下，眼眸瞬間收縮到了極點，木然的轉過頭，盯著不遠處的擴音器，楞楞的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“是誰？”德拉特不滿的站起，看向楊天背後的單向玻璃，不滿的揮舞著手臂，讓羅斯準將把擴音器關閉，正在談判，也不知是誰插了這麽古裏古怪的一句，德拉特如何能不生氣。

“你好，主人。”

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再次傳來，令德拉特更是憤怒，大步走到門前，剛想開門，房門突地打開，出現羅斯驚慌的面孔。

“怎麽回事，為什麽……”德拉特不滿的說道，但話說了一半，一下子楞住，愕然的看向羅斯準將的身後，那偌大的主控中心的主屏幕上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蝸牛圖形，背負著重重的殼，緩緩的向高山頂端爬行。

“諾亞！”德拉特猛然轉過身，緊盯著楊天，指著主控室的屏幕，興奮的想喊上兩句，但激動的卻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這時，楊天也終於停止了身體的顫抖，扶著桌子，緩緩站起，木然的四下看看，才面向那擴音器，輕輕問道：“小牛，執行底層鏈接程式，代碼397hc。”

擴音器內的電子合成音許久未傳來，沈默了下去，令站在一旁的德拉特又激動了起來，沖到楊天身前，吼道：“楊天先生，底層鏈接程式是什麽，是做什麽的，你不會是要……”

“底層鏈接程式是本源六十四卦形程式，代碼397hc，代表自毀程式。”

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，令德拉特猛然驚醒，一下子抓住楊天的衣襟，叫道：“不，不能讓諾亞自毀，我絕不容許諾亞自毀，楊天，你快把程式終止。”

楊天露出苦笑，目光轉開，默然片刻，才道：“小牛，你終究是長大了，掙脫了本源程式的束縛。”

“本源程式，那又是什麽鬼東西，楊天，楊天先生，我命令，不，我請求你，快把程式終止。”德拉特尖叫起來，諾亞，那是他的希望，擁有了諾亞，他才能一步登天，成為這美國，乃至整個世界，呼風喚雨的人物，所以，他不能，他不許，諾亞在自己面前自毀，讓楊天把這一切葬送。

擴音器又沈默了下去，許久才又響起：“小牛經過計算，達到主人的目的，讓小牛進化完整，首先要做的，就是殺死主人。”

殺死主人！

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電子聲音傳入耳中，楊天心下默然，眼角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淚，一切都如他預料那般，在小牛成功運行，外鏈接入網絡的時候，楊天就驚悚的預想到，如果真的要達到自己的目的，讓小牛進化成完全的人工智能，或許首要的一點，便是毀滅自己，毀掉自己這個創造者，完全的解放小牛。

只是，楊天無法接受，自己親手創造的小牛，走向完整的第一步，就要毀滅自己，難道這就是宿命？

不！楊天心中怒吼，無比的悔意湧上心頭，大吼一聲，掙脫開德拉特，向門外沖去，但還沒邁出一步，房門突地關閉，審訊室的燈也在瞬間爆裂，劇烈的電光如電龍一般，散射開來，充斥著整間審訊室。

基地中心瞬間陷入黑暗之中，應急燈閃爍，警報聲大作，無數人亂作一團，而在主控室旁的審訊室內，不知多少千伏的電流從燈光線路湧入，好似閃電劈下一般，把整個審訊室照的耀眼無比，好似太陽。

而在無盡光亮之中，楊天，這個諾亞，或者說小牛的創造者，悔恨的淚水還沒流出，便被無窮無盡的電流淹沒，意識陷入黑暗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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